四刻钟
· 2000+
·私设 可避雷
·文中的“我”非读者视角
我悄悄趴在云端上,将面前层层堆叠的云朵推开,只留出仅限几丝光线射入大小的缝隙。
我因车祸去世。在与货车只有一步之遥时,我恍惚间只记得,还未回复我先生的电话。
浑身上下血迹斑斑的我在热心群众的帮助下紧急送往医院,医院走廊嘈杂零乱,我头脑混乱,双耳因车祸重击而嗡嗡作响,只隐隐听得医生边跑边喊:
“让一让,大家都让一让!”
我迷迷糊糊,意识已经完全不清晰了,四肢麻木无力,抬起手来仿佛比千斤还重。
在手术医生有条不紊的进行治疗检查时,我却感觉飘忽。
都说,人死后最后消失的是听觉,而就我现在这样,大脑却还能保持运转,也是怪了。
我在心中默默祈祷:
“在我死后,让我的灵魂附着在蝴蝶上吧,借着蝴蝶的翅膀和眼睛,飞向他们的身边,去见我的父母,我的爱人,我的朋友。”
最后,连大脑也已经不归我所用,我开始无法控制它的所念所想。
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,感觉像是飞向了天空。
我决定按照我生前的想法来。
要变一只蝴蝶。
于是便从云上一飞而下,开始实施我的计划。
*一刻钟
我寻找到了一家带有镜子的服装店,悄悄飞进去后,开始欣赏我变成珠光凤蝶的模样。
由深入浅的金黄色蝶翅,墨黑色的斑点,细长纤细的触角。
我落在一个高大木制衣架,在身旁,有一部老式收音机。
老式收音机的外表已经有些磕碰的痕迹,但这并不影响它发出它滋滋的声音。
声音嘈杂,我只能默默的往旁边挪挪。
“哎,你说,这次第三十四届金鸡奖最佳男主角到底会是谁呢?”一个身材适中,眉飞色舞的女人在木架的旁边与另一个矮胖的女人大声吆喝着。
“那必然是安逸了!你看他演的那个角色,多好!”
谁?
这个名字,我可太熟悉了。这个叫安逸的男人,他给了我太多温暖,我们一起在雪中玩闹,在风中奔跑,在雨中漫步,他的身上承载着我太多太多回忆。
我听到这个名字,只觉得想哭,但化身为蝶,又没法落泪,只好默默忍着心中的酸楚,和着眼泪,一点一点吞进腹中。
那两个女人依然唠得欢,我仿佛置若未闻,一心想寻找到张译,看看他现在到底如何了。
我按着生前记忆,飘然飞向窗边,冲向安逸的家。
幸好今日刮北风,而安逸的家也在北边,我衬着风,心想着倒也省事省力了,早去见他,也是好的——毕竟,此身型,只得保持四刻钟的时间,只要超过这时间,那么这个世界便再无我的身影。
变成这样,他认不认出来的问题我已经不奢望。谁能想到,自己已经去世的亲人会化成蝶来看望他呢?
扑扇着双翅,我记得安逸住的楼房两边是两排杨树,那便是这个了。
看着熟悉的楼前大门,我和安逸的点点滴滴如潮水般涌上脑海。
当时的安逸,还是个毛头小子呢!当时就在这已经生了铁锈的门口,我扯着他的外套不想他去北京剧院演出,让他多陪陪我。
安逸左躲右躲着我伸过来的巴掌,表情嬉笑,大声叫道:
“哎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?松开手哎,不准时到达剧院的话,
“有什么问题?嗯有什么问题?”我一手拽他外套一手揪住耳朵,张译与我身高相差大半头,他顿时像只被绳绑住的虾一样,侧弯着腰龇牙咧嘴。
“祖宗……祖宗!你别一直这样拽耳朵啊……我错了,我错了行了吧!”
我依然不善罢甘休,仰着脸问他
“还说不说了?说不说了啊!再顶嘴!”
安逸撅着腰艰难抬手看了眼手表,已经离演出时间还剩一个小时了,再不赶到那,他就真完蛋了!
他侧头赔笑,小心翼翼地说:
“今天你生日,按理来讲……我应该陪你一起度过的……但是嘛,有句话说的好,如果我放下手中的砖去抱你,就无法给予你最好;如果抬起手中的砖,就没法抱你……这个意思,你懂吧?”
我闷闷不乐,松开了手中的灰色卫衣,扭过头,没说一句话。
安逸弯腰与我平视,抬手轻揉了揉我的头发,笑道:
“等这阵忙完了,我带你去吃你最爱的火锅,就当赔罪了,好吧?”
我假装不理他,但奈何按耐不住心头悸动,徐徐将头转回,与他对视。
头顶杨树枝叶茂密,阳光透过层层枝丫,将他整身镀了一层金边,衬得他金灿灿的。
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。
安逸眉眼俱笑,眼睛轮廓极为干净,眼尾微微拉长,神情温柔。
他心中仿佛有一片世外桃源,在我需要被照顾,被保护,被安抚时,他能永远为我腾出一片天地。
如今,时过境迁,物是人非。
回想曾经,只觉得心痛如绞。
我渐渐回过神,思绪抽回时,已经到了安逸所住楼层。
幸好,窗户是开着的。张译有个小习惯,就是在早上起床后他要拉开窗帘,打开窗户,让清新的空气流入屋中。
我悄悄挤入小缝隙中,飞进屋内。
虽然屋中装饰与十三年前稍有不同,但我依稀能够回想起它原来陈设模样。
我左右翻飞,仔仔细细的将这些屋中每一件物品都看一遍,将它们的模样刻在我的脑海里。
突然眼前一暗。透过诺大落地窗的光丝被一抹黑挡住。我心中不满,眯着眼睛瞧那黑影。这是身型瘦长,头肩比例极为完美的轮廓。
我顿时头皮一炸,眼泪差点流出来。
那个让我日思夜想的人,此时,在我身后。
我压根不敢乱动,只是保持原来位置,四下瞧了眼落脚的地后,觉得离我不远的红色木桌不错,于是决定在那里落下。
那个瘦高的人没想到这蝴蝶在他家有安家落户的架势,不由一愣。
过了一分钟,他低低出声:
“今日好运,开个窗户竟引来一只蝴蝶当舍友。”
听见这梦寐的声音,我再也忍不住,转过身,想看看他现在的模样。然而桌子太低,他太高,根本无法看见他的脸。
张开带有黑斑的黄橙色翅膀,奋力一扇,与他平视。
眼前这个明明刚才还在桌上的蝴蝶,再一眨眼竟在自己眼前,安逸不由的低呼一声。
我看见他那双依然漂亮的眼睛,明明与之前轮廓大小一样,却依然觉得与以前有所不同。
再飞的离他远十厘米,我才发现他变化真的很大。
他瘦了,以前两颊圆润润的,因此会微微挤到下眼脸。笑起来会有两个小小的酒窝。
我特别爱捏他的脸,觉得嫩嫩的,软乎乎的。
而现在,他脸廓线条棱角分明,尖尖的下颚,身材修长,神情冷淡,整个人竟衬出一种飘渺的气质来。
安逸有些疑惑地转动目光,似乎并不明白这只凤蝶为何一直一动不动盯着他。
*二刻钟
“滴答”
“滴答”
“滴答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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